浙江省臨海市教研室 林一平（郵編：317000）
寫作教學是培養學生掌握“記憶、交流、組織、發展自己思想和信息的工具” ①因為人需要與人交往對話，所以寫作是作為現代化社會人的必備的能力。
讀者意識寫作教學觀正是基于寫作主體需要掌握“記憶”呈現的方法、“交流”的對象、言語的“組織”形式、“思想”的表達和深化、信息的傳播的要求提出來的。
從“記憶”的呈現角度而論，寫作主體的生活經歷中顯然有眾多的生活“記憶”，在未寫作前只是無意識地儲存在作者的記憶庫中，寫作就要調取這些生活記憶的儲備，許多學生在寫作前之所以無所適從，不知從何寫起，覺得沒什么可寫，主要原因是沒有讀者對象，不知道如何與讀者對話，學生習作中出現的所謂“文不對題”，只是學生寫作中調錯了其生活中的“記憶”儲備。例如一位學生寫《特殊的日子》，卻不告訴讀者這一天如何特殊，而是寫了一連串這一天發生的無聊的瑣事。又如一位學生寫的一篇作文題為《難忘的同桌》，她卻不寫兩人之間難忘的同學之情，而是用大片敘述寫自己與同桌的認識成了同桌，再用幾句話寫因為自己和其他同學來往，同桌不理解，兩人感情隨之而淡。作者想告訴讀者什么，不得而知。
從“交流”的角度而言，寫作主體應該明確的是“交流”的對象是誰，清楚“交流”的場合，也就是與誰對話和對話場景。這一問題在目前的學生中是相當缺乏和模糊的。這是發生在某校一件真實的事件。中國足球隊亞洲出線，到韓國去參加比賽，在該校引起巨大的轟動，大家都希望能看到首場比賽，但是比賽時間剛好是下午上課時間，這可急壞了這班狂熱的小球迷們，他們紛紛要求任課老師能停課觀看比賽的電視實況轉播，任課教師只好讓他們向學校反映，于是他們就聯名向學校寫了一封要求停課觀看比賽實況轉播的信。他們在信中這樣說，你們平時不是教育我們要愛國嗎？我們看中國足球隊比賽就是愛國，你們如果反對我們觀看比賽，就是不讓我們愛國。這些學生顯然因為情緒激動而沒有從理性的角度考慮。信是寫給學校領導的，這封信的讀者是學校領導，作為學生，是申請學校滿足他們觀看比賽的要求，而如此口氣就帶有一種教訓的味道，如果事情不是發生在學校，作者不是學生，那么會有結果呢？在平常的學生作文中常常有這樣的情況，有的學生老是喜歡在作文中強調個性的自由，他們認為自己在家里，家長不理解他（她），在學校教師不理解他（她），同學不理解他（她）。在他們的筆下，天空永遠是灰色的，人與人之間永遠是冷漠的。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，有以下二種情況：一是目前的孩子絕大多數為獨生子女，因為家長的寵愛，在家里的地位至高無上，說一不二，形成了家庭的話語中心，孩子說的都是對的。到了學校和社會，眾多的獨生子女，構成了眾多自我中心。他們不是選擇對話交流、融合，而是希望建構以各自為中心的擬家庭的理想環境，當這種希望喪失，保守的則自然轉向心理的自我中心環境建構，激進的則轉向行為的自我中心環境建構，在心理上形成了內傾和外傾兩種性格類型。在學生的作文中就反映出一種為類似林黛玉的“一年三百六十日，風刀霜劍嚴相逼”悲憫獨白式語言，一種為似王朔的調侃，譏諷、嘲罵式語言。前者往往為老師們批評為無病呻吟，后者往往評之為出格。上述現象只是青春少年在社會中喪失話語霸權后而采用的話語選擇。從寫作的角度而論，青少年學生是因為對作者與讀者的關系認識不足而產生的。作者與讀者是平等對話的關系，作者與讀者絕不是“我說，你聽”。因為這樣只是一種說者指向聽者的單向流程，這對聽者（讀者）是一種不平等的關系；而“我說你一定得聽”更是對聽者（讀者）來說是不公平的。真正的作者與讀者的關系，應當是作者在寫作中要考慮讀者的種種因素并據此選擇說話的話題、語調、表述方式。
以上所說寫作過程是一種作者與讀者對話的過程，寫作不僅是只表達作者的意愿，寫作在表述中總是針對作者，也針對讀者，為此作者在寫作過程中要考慮讀者的各種因素，選擇不同的言語和言語的表達方式即言語的“組織”形式。實際上在寫作過程中作者要明確這樣一個問題，即：你是誰→你要對誰說→你準備怎么說。“怎么說”實際上是一個言語形式的選擇組織過程。某刊物登載了一篇文章題目為《我討債，笑咪咪》，文章說，湖南一企業外拖欠資金高達620萬元，嚴重影響企業經營，該企業負責人靈機一動，給每一家欠債單位寫了一封《致敬書》，信的內容如下：
××市××單位廠長（總經理）先生：
我們是長期以來受到您照顧的一家街區企業，由于您的照顧，我們這僅有200余名職工的小企業得以生存發展。為此，特向您致敬并深表謝意！
最近，我廠廠務會議決定：鞏固和發展與最佳客戶的關系，并征詢最佳客戶對我廠的意見。我們認為，您和您的單位一向以良好的信譽著稱，屬于我廠的最佳客戶。請您在百忙中對我廠的產品質量及服務諸方面提出批語和賜教，以改進我們的工作。
隨信奉上貴單位在我廠購買配件的清單及帳單一份請您審核。鑒于貴單位的良好信譽，我們在較長時間內未催此帳款，也未及時和您聯系。現懇請您將審核后的結果通知我們。不勝感謝。
湖南省邵陽市順利車輛配件廠（蓋章）
年 月 日
這封特殊的討帳信，由于作者抓住了收信人的心理，即自尊心理、同情心理，從而打動了收信人的心，又婉轉地表達了催款的目的。而另一事例，卻使人看了很不舒服。某賓館一房客，因預繳的款項已不夠支付房費，于是賓館服務員送上了一張《催款通知》，通知如下：
催款通知
×××女士（男士）
你預交的押金，已不夠支付房費，你必須于 ××月 ××日中午12時前到總臺交款。否則，按賓館規定取消你住宿資格。特此告知
××賓館
年 月 日
通知言語生硬，只差沒送交公安部門依法處理，以后誰還敢來這里住宿。言語的表述一方面要考慮讀者的心理。另一方面也要考慮讀者的年齡，身份不同，選擇不同的言語表達方式，同樣是講道理，如給小朋友看的文章的言語，要盡可能充滿親切感，要有一種童趣，最好采用童話、故事、寓言的文體形式；而對中學生則盡可能采用平等、真誠言語和語調，可用記敘、散文、小說等文體形式；而對長輩則要求用尊敬的口吻，用倡議、建議、議論及戲曲等文體形式。總之，讀者不同，言語的組織形式也就不同。
“思想”是文章的靈魂。作者與讀者對話，關鍵的是心靈的溝通。思想是心靈的產物。巴金有一句名言“把心交給讀者”，實際上說的是作者應當向讀者和盤托出自己的思想，把自己所想的通過文章這一媒介真實地表達出來。把你認為有益于讀者思想發展的人和事描述出來，把你的觀點亮出來，理由擺出來，把你獨特的見解告訴讀者，讓讀者感愛體驗你的思想的獨特。以讀者意識為理念的寫作觀，對文章思想的要求，首先文章要有作者獨立的思想。二是作者的思想還必須包括讀者的因素，要注意與讀者的思想進行整合，形成整合力。三是作者的思想對于讀者來說要有啟發性，要有深刻性。文章寫作中要有“信息”傳播觀。文章真正價值的體現是通過文字信息的傳播，讀者的參與來實現的。因此作者在寫作中不可不考慮這一因素。首先作者要考慮的是傳播者（作者）自身的身份，自身的態度，傳播技巧的選擇。其次才考慮對誰說，讀者的可能態度，讀者的生理、心理、認知特點，然后考慮說什么，要考慮說什么內容，主題，言語如何組織，言語表達方式的選擇，最后還要考慮文章的指向效果和預期效果。在目前的文章寫作中要注意的有這么幾種信息傳播觀：一是相當數量的學生有急功近利的應試觀。寫文章為考試，其結果是大話、空話、假話充斥文章，希望獲得一個好分數，把讀者當傻瓜，其結果適得其反。二是名利觀。求異、求怪、求時髦，人云亦云，希望以怪招取勝，結果有時也能得一點好處，獲得部分讀者或教師認同，但終無得益。三是自我封閉觀。認為寫作僅僅是一種自我的表達，不考慮讀者，自說自話，只是把寫作當作個人渲泄情緒的渠道。
如上所述，我們可知所謂的“讀者意識”從廣義而言就是：“讀者的欣賞愿望、閱讀趣味和評價對寫作主體表達和發展的影響和制約因素。”②它是寫作主體在寫作時預想的社會反映。因為寫作的成果是采用文字“表達”和“說出”，如果讀者對作者的成果棄之不顧，那么作者的心血也就白費了，任何作者都不會希望有這樣的結果；再有從應用的視角出發，作者寫作的目的是服務于閱讀的對象，即：讀者。假如你的這種服務讀者不歡迎，也就失去了服務的意義。在現實中讀者對一些強性閱讀硬性“服務”東西的反感，采取躲避、抵制、敷衍的做法是相當普遍的。而我們的社會卻還有這么一些人在做著摘、抄、聯和添、接、粘的文字工作，樂此不疲，糊弄讀者。毛澤東同志過去批評的“開中藥鋪”現在照開不誤，反而由過去的空變成了現在的假，照牌倒成了“真正的中藥鋪”，毛澤東同志泉下有知恐怕要作“反對新黨八股”了。為此，我們應該化大力氣倡導讀者意識，文章要言之有物，要平等待人與讀者交流對話，文章要讓讀者讀了“有感”、“有用”、“有益”，要根據讀者的對象，要有的放矢，要做到明了、適應；要提高自己的言語表達能力，讓讀者易于接受；要對讀者負責，努力提高自身的認識水平，以免落后于時代或有害于讀者。當我們所有文字工作者都明白了這一點，那么我們社會的人文環境一定會有大改觀的。
作為一名語文教育工作者，在寫作教學中我們所倡導的“讀者意識”是：“在學生的寫作過程中讓其以假想的讀者為閱讀對象進行寫作。”③所謂假想讀者，因為學生作文的對象畢竟不是真正的讀者，學生的作文目的是為了將來的應用，而學生時代的作文絕大多數只能是一種假設的實際應用，至于讀者也只能是假設的讀者。從寫作目的出發，寫作是為了應用，應用于假想（未來）的讀者，這就是我們倡導寫作教學的讀者意識的理由。模擬的讀者對象，易激起學生寫作的沖動，因為人總有一種渴望成長，渴望成熟的欲望，模擬讀者，正好契合了學生的這種欲望，學生易于進入寫作的角色。在寫作實踐中，不是許多學生在《假如我是市長》、《假如我是校長》、《假如我是教師》的文章寫作中寫得相當精彩嗎，這是因為這些文章均有相當明確的讀者對象。教學中倡導讀者意識，學生在寫作中就會有意識地留心他們假想的讀者，注意寫作的文字與讀者的關系，努力求得適合讀者的心情，注意文字的表達效果和讀者的接受效果，如此就有可能大大提高寫作教學的效果和效率。國外寫作教學成功的經驗也證明了這一點（國外讀者意識寫作教學情況將作專門介紹），目前，新頒布的義務教育課程標準，對此已作專門要求，但未作深層次的闡述。
由此可見，讀者意識寫作教學觀的提出正是基于寫作教學目標取向，文章的內在的要求，同時也是根植于人的能力提高這一高度提出的。
本文選自林一平：《讀者意識寫作教學論》中國文聯出版社2003年9月，第三章 第一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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