尊嚴的堅守散文

　　陳倩，身材嬌小，皮膚白凈，有一種淡雅溫和的氣質。畢業后，在深圳工作，一直處于忙碌狀態，雖然老家離深圳不過是一百多公里，但很少有時間回家，也因此沒有時間找對象談戀愛。隨著年齡的增長，陳倩意識到女人真的需要一個家，需要愛來滋養，然而愛情并不是隨手可得的東西，而且，陳倩認為愛情是很神圣的，容不得將就和湊合。陳倩一個人的生活是積極的充實的，她渴望愛情，但從不放棄一個人活著的價值和尊嚴。

　　在婚姻大事上，陳倩是隨緣的，但她的父母是焦急的。2013年春天，陳倩的母親托人介紹一個同齡男子給她，陳倩同意見見，一來為了安撫母親的焦慮，二來想給自己一個機會。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，在一個典雅的咖啡廳，陳倩見到了他。這一天，35歲的陳倩沒有夸張的打扮，穿著舒適的白襯衫和牛仔褲，涂了淡淡的口紅，長發自然披肩，她早已在15年工作中修煉出淡定從容的處世之道，她像風中一朵清新的白玉蘭，輕盈地走進咖啡廳……

　　陳倩看見，一個男子正朝著門口的方向張望，望見她時，馬上站起來，對著她點頭微笑，這一笑，有一種溫暖悄悄地傳遞到陳倩心里，陳倩也笑了。兩人談家庭，談工作，悄悄地打量對方，彼此明白，這是一場關乎終身大事的見面，必須用心解讀對方，必須給自己和對方一個答案。咖啡廳里空靈飄逸的音樂滲進空氣里，也滲進兩人的心里，使這場約會顯得輕松浪漫，還有跨越時空的感覺，緣份這東西真的很玄妙，有些人注定要遇見。無疑，這個叫劉軍的男人，從第一眼看見陳倩就喜歡上了，聽了陳倩大方得體的談吐后，更喜歡了。而陳倩也喜歡劉軍不帶滄桑感的外表和健談清爽的性格。互相喜歡，必有一種相通的氣息在彼此身上流轉，形成一種美妙的感覺，而無需直言。

　　第一次見面后，陳倩和劉軍便開始頻繁聯系，每天幾個電話，由于陳倩還在深圳工作，只能周末回中山跟劉軍見面，很快，他們的感情便如膠似漆，不見一日如隔三秋，劉軍有時不想忍受相思，便請假去深圳陪陳倩。一天，劉軍緊緊地抱著陳倩，一邊親吻她的額頭一邊說：“小倩，我已深深愛上你，離不開你，多么希望能每天跟你生活在一起，我們結婚吧，相信我們會幸福一輩子的。”這一刻，陳倩感覺被劉軍的溫柔融化成一湖幸福的水，流淌成一個迷人的春天，她對劉軍，甚至對整個世界充滿感激，她說：“好吧，我們結婚，從此不分開。”

　　買家私，發喜貼，訂酒菜……兩個人忙碌地籌備婚禮。一個下著細雨的黃昏，陳倩和劉軍在酒店舉行隆重而浪漫的婚禮，滿滿的幸福簇擁著兩個人。婚后，兩人住在劉軍父母贈送的房子里，過著甜蜜的二人世界，陳倩覺得愛情讓生命更飽滿更有趣。

　　一天周末的清晨，陳倩早早起床，坐在陽臺上發呆，晨光沐浴著她，使她更顯少婦的溫潤。劉軍跟著起床，蒸了面包，遞給陳倩問：“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。”陳倩說：“我想在陽臺上種花，左邊種月季花，右邊種茉莉花，中間種白玉蘭，天花板上種牽牛花。然后，我還想生個孩子，每天一手抱著孩子，一手澆花，花一年一年地開，孩子一年一年地大，我們一年一年地老去，卻一年比一年富足。”劉軍聽了，笑著說：“種花和生孩子都是美事，我都支持，不過種花是你一個人的事，我幫不了忙，而生孩子的事，我一定會盡力。”說完，兩人大笑起來。

　　又一個周末，劉軍陪陳倩到人民醫院做孕前檢查。

　　陳倩一項一項地進行婦檢，最后診斷沒有問題，可以生育。但陳倩最近大便常帶點血絲，懷疑是痔瘡引起，于是轉到肛腸科咨詢醫生，醫生聽診后，建議做腸鏡確診。陳倩開始忐忑不安，擔心身體出現什么大毛病。次日，陳倩服藥洗腸，做了腸鏡。劉軍擁著陳倩的肩膀，坐在腸鏡室外等結果，心中祈禱平安。一會兒，護士拿著報告單叫陳倩，劉軍跑過去接住報告單，邊看邊走向陳倩，忽然，劉軍停住了，他拿著報告單的手抖了幾下，神色緊張地在一行字上讀來讀去，陳倩預感不妙，跑上前去，搶過報告單，劉軍馬上抱著陳倩說：“沒事，沒事，生了個腫瘤，切了就好。”陳倩望著報告單上“腫瘤”兩個字，心情忽地暗下來，淚如泉涌。劉軍說：“不怕，有我在，你會好起來的。”

　　劉軍的二姐是另一間醫院肛腸科的醫師，劉軍打電話將妻子的情況告知二姐，二姐聽后，說認識人民醫院肛腸科的主任，她馬上拔通了主任的電話，請求多關照自己的`弟媳。接下來，陳倩又進行了多項檢查，最后確診為惡性腫瘤中期，醫生說手術切除后，治愈率很高。看著劉軍為自己忙碌地奔走在家與醫院之間，陳倩有時覺得很幸運，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，有劉軍為她撐起一片天，有時覺得很內疚，感覺自己在拖累劉軍，對死亡有莫名的恐懼，生怕辜負劉軍，不能陪他到老。陳倩的父母得知她的病情后，甚為擔憂，望著頭發已白的父母和心愛的丈夫，陳倩告訴自己，一定要好好活下去，好好報答愛自己的親人。

　　一個星期后，陳倩勇敢地走上手術臺，手術很順利。術后，麻藥漸漸散去，陳倩的痛感越來越強烈，這令她難以忍受，她叫自己一定要堅強地挺過去，但疼痛一次次把她折磨得意志消沉，劉軍幾日幾夜在醫院守著，陳倩一喊痛，他就緊張地呼喊醫生，問醫生如何是好。醫生說不能打太多止痛針，只能忍，會慢慢好起來的。十天后，陳倩感覺沒那么痛了，臉色也漸漸沒那么蒼白了，她又對生充滿了希望。十五天后，醫生說陳倩可以出院了，回家后繼續服藥，定期回醫院復診就行。

　　這次陳倩住院做手術沒有告訴劉軍的父母，因怕老人太擔心，影響身體。陳倩出院后，搬回父母家中休養，劉軍便恢復正常上班。陳倩在父母的照顧下，身體恢復得很快，但她發現劉軍來看她的時間越來越少，有時坐不到十分鐘就走了，陳倩多么希望他能多陪陪她，讓她休養的日子不致于太無聊。沒有了甜言蜜語，也沒有了悉心照顧，劉軍的冷淡讓陳倩變得多疑，她的直覺告訴她，劉軍嫌棄她的病，不想要她了。

　　這一天，劉軍下班后來看了陳倩一下，要陳倩好好吃，好好睡，有空慢慢走走，凳子還沒坐暖，他就走了。劉軍走后，陳倩一個人走下樓，竟不知不覺地走到她和劉軍的樓下，抬頭望望窗口，沒有燈光，一片漆黑籠罩著陳倩。她擁著自己虛弱的身體，慢慢走上樓，打開門，打開燈，家顯得很凌亂很凄冷，推開窗，一陣強烈的風吹來，外面下雨了，這個多雨的秋天，也多愁啊！陳倩站在窗前，不安地等劉軍回來，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劉軍溫暖的身軀和溫柔的話語了，雨越下越急，時間卻越走越慢，陳倩緊緊盯著手機上的時間，十一點時她打電話告之母親跟劉軍在一起，今晚不回家了。

　　好不容易到了凌晨兩點，聽見門外熟悉的腳步聲，劉軍回來了。陳倩悲喜交集地望著門。劉軍一進來，驚訝地問：“你怎么自己回來了？”

　　陳倩說：“這是我的家，想什么時候回來就什么時候回來，倒是你，怎么不跟我說說你去哪了，你這么多天都在躲著我，到底為什么？”陳倩多日來的委屈和擔憂傾巢而出。

　　劉軍說：“沒什么，我只是心煩了，找朋友聊聊，你自己好好休養，不用管我。”

　　“我們是夫妻，我怎么可以不過問你，你沒有想過我會擔心嗎？我覺得你有意躲著我，你一定有想法，但不想告訴我，說吧，無論你說什么，我都能承受。”陳倩邊哭邊說。

　　“你別想太多，早點休息吧。”劉軍不耐煩地說。

　　“既然對我那么不耐煩，不想見我，我們就離婚吧。”陳倩顯得聲嘶力竭。

　　“想離就離吧，我也累了！”劉軍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幾個字。

　　陳倩想不到，劉軍竟然不心疼她，不挽留她，離婚不是她的本意，她只想劉軍能對她多點關懷。

　　“好吧，既然不想一起過了，我就走，現在就走。”陳倩用盡力氣沖出家門，在雨中狂瘋地跑回母親家。

　　按響門鈴，母親開門看見臉色蒼白的女兒，緊張地問：“小倩，發生什么事了？怎么又回來啦！”

　　“我和劉軍分手了。”陳倩虛脫地說，目光呆滯地走進房間，嘣一聲關上房門。留下茫然的母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。

　　這一夜，陳倩失眠了，她覺得心口泛酸，她第一次知道為一個人心酸比喝醋還難受。她不相信劉軍是這樣善變的人，但劉軍的確不要她了。這一場婚姻顯得多么兒戲，所有山盟海誓都是假的，她痛恨劉軍，恨他不該欺騙她，不該給她滿滿的幸福后迅速逃離。

　　陳倩把自己埋進深深的黑里，不再追問變了鬼的鮮花和愛情，不再害怕流逝的青春和可惡的病魔，天要暗下來，就暗下來，她是夜空的一部分，就只是空，就只是黑，為了親人，她要無所畏懼地活下去。

　　兩個星期過去了，劉軍沒有跟陳倩聯系，陳倩看透了劉軍的無情，看透一個人后，便不再留戀了，陳倩只想養好身子，繼續上班掙錢，不給父母帶來負擔，努力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，她要對得起自己的生命。

　　兩個月的病假休完了，陳倩的身體恢復得不錯，明天陳倩就準備回廠上班。她把一份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寄了出去。

　　南方的十一月開始有涼意，陳倩穿了一件紅色薄風衣，拉著行李箱走向高鐵站站口，忽然一個人跑到她面前，伸開手擋住她的去路，陳倩定睛一看，是劉軍，只見他頭發凌亂，滿臉胡須，像從森林里逃跑出來的野人，小倩看了他一眼后，目光迅速游走，繞過他，繼續向前走。

　　“小倩，不要走，不要離開我，我知錯了。”劉軍不顧周圍的目光，大聲地邊哭邊說。

　　“不要再跟著我，我們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，你走吧。”陳倩決絕地說，然后急急腳地上了高鐵。

　　劉軍茫然地坐在地鐵站口，拿著手機，一字一句地給陳倩寫信。

　　天色忽暗，幾聲雷響，又下起雨來，窗外飄飄揚揚的雨像一個人無休止的淚水，陳倩掩面而泣，認識劉軍后，每一次返回深圳都有劉軍送行，這次沒想過他也來了。手機忽然提示有信息，陳倩打開一看，是陳軍發來的：小倩，對不起，我不敢求你的原諒，但請你相信，我是有苦衷的，我母親得知你的病情后，以死要挾我跟你分手，她擔心你以后不能生育，即使生了孩子，也怕孩子身體不健康，我為了保住母親的性命，故意遠離了你，其實我依然愛你，每天都想你，我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，待母親冷靜下來，我再接你回家。

　　陳倩想起那個每天在佛祖面前燒香念經的老人，不相信善良的假裝竟可以這么逼真，她苦笑了一下，給劉軍回信：不要再糾纏我了，你有空就和你母親一起好好念經吧，我們到此為止。

　　汽車一聲長鳴，向著深圳奔馳，把痛苦拋在了高鐵站口，這一段婚姻，行至山窮水盡，唯過了此村，方見花明。

　　離開，是為了堅守生命和婚姻的尊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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