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院舊傷的散文

　　有那么一個瞬間，熟悉的街頭，卻讓陌生感占有；路口的轉角，再也看不到那個熟悉的人招手。只有布滿荊棘的道路和滿是雜草的街頭，那種恐懼，就像人生突然沒有了方向一樣。只看到一簇簇被時間遺忘了的雜草瘋長，還有那破敗不堪的小院，似乎已經成了老鼠的天堂。

　　自從奶奶走后，叔叔家也搬到外省去了，奶奶的那個老院子，只被一把大大的鐵鎖封上。剛開始還有陪奶奶多年的老黃狗看守，后來，老黃狗因思念主人，也隨之去了黃泉。從此以后，成了無人問津的破房子。整整的八年時間，我也沒去看看奶奶的小院子--我童年的天堂。因為每次從門前經過，淚水總會淹過心口。

　　今年回老家，我想從奶奶生活的地方拼湊一點記憶。沒想到那把風吹日曬的銹鎖，輕輕一碰就掉了，正好砸在我的腳丫子上，也砸在了我熟悉的道路上，眼淚再一次地奪眶而出。推開門，滿院子的雜草沒地落腳，還好恰逢枯草在冬眠，沒那么茂盛了。院子中間的兩顆蘋果樹，還掛著去年的干果，被一個寒冬的摧殘，已經滿目全非了，連鳥兒也懶得光顧了，時過境遷啊！記得小時候我特別愛吃蘋果，但家里買不起，奶奶就步行了4小時的山路，去街上買了蘋果苗，由于干旱的原因，小樹苗怎么也養不活，奶奶天天澆水。小時候村里吃水很困難，全村只有一口井，每天天還沒亮，井口旁邊就排了很長的隊等著打水，而打一桶水要供全家人吃一天的。很顯然，這樣的水，奶奶是舍不得澆小樹苗的，但奶奶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樹苗被渴死。奶奶只好去河里挑水，去河里挑水的路是條“蚰蜒路”，既狹窄又陡峭，一不留神，就有可能摔下懸崖。可奶奶還是去了，奶奶說，能讓我吃上蘋果，怎么都值得。小時候我根本就不懂生命是什么，也沒想過生死，所以根本談不上什么是畏懼，直到慢慢地長大，再去看那條“蚰蜒路”時，說句話，山崖下到處是回音，低頭看那條小河，都有點眩暈。想到這里，我哽咽了，順手摘下那顆沒被小鳥叼走的干果，咬了一口，甜甜的卻又澀澀的，混雜著淚水將那顆干果吃完了。我在那顆樹下坐了好久，好想再和奶奶說說話，好想告訴奶奶，蘋果真甜！然后看著她，捏捏我的肉臉蛋，甜甜地笑。

　　那天，我在奶奶的小院里看了好多東西，她的破草帽，舊水缸，還有奶奶的那把竹籬扇子。每樣東西都原封不動的掛在那里，落滿了厚厚的灰塵。就像奶奶的一生充滿了艱辛，三次改嫁，卻沒有一個陪她到終老，就連去世，也是一個人在病榻上躺了好多年，那是何等的悲涼？奶奶因為兒女多，又不是同姓的，所以奶奶顧了大的顧小的，省吃儉用，自己從來吃不飽，寧可自己喝湯挨餓，也要兒女吃飽。為了多掙點口糧，奶奶總是沒日沒夜地干活，所以落了一生的病。從我有記憶起，奶奶身子就弱，但奶奶卻很堅強，從來不在兒女面前叫苦喊疼。有一次半夜我被奶奶的咳嗽吵醒了，迷迷糊糊中看見，奶奶在煤油燈下吐血，鮮紅的血，浸濕了整個手帕，但奶奶還在盡量壓抑著自己的咳嗽，生怕打擾到兒女休息。看到這里，我的眼淚早已流下來了，撲上去抱著奶奶問，奶奶怎么呢？奶奶強忍著疼痛說，沒事的，就是咳嗽，過幾天就好了。后來，醫院診斷，奶奶肺結核晚期。還檢查出了很多病癥，治療的話需要高額的費用。奶奶聽到這里，堅決不住院，說自己活著時日不多了，別給兒女欠下一屁股債。不管醫生、家人怎么勸說，奶奶就是不肯住院，連夜要求家人送回了家。

　　接下來的日子，奶奶雖然在病床上，但奶奶盡量保持笑容，因為奶奶不想讓兒女替她擔心。有一天天氣特別晴朗，陽光灑在小院里，燕子時不時地從屋檐劃過，好像在給奶奶唱歌。我推奶奶到院子里曬太陽，陽光輕輕地拂過奶奶的面頰，溫暖了奶奶的笑容。我和奶奶看著院子里的小野花，在風的吹拂下，扭動著小身軀，翩翩起舞，花香撲鼻而來，招惹著蝴蝶滿院子的飛。那天我從同學那里借來了MP3，下載了奶奶最愛聽的秦腔—《金沙灘》，奶奶聽到高潮時，又潸然淚下。我們在院子里坐了好久，奶奶不停地給我講故事，還告訴我，讓我一定要好好學習，只有這樣，以后才能過上好日子。

　　沒想到，這樣的叮嚀，卻是奶奶最后的遺言。后來，因為我上學，連奶奶去世都不知道。學校離家遠，自己又沒有手機，一個月放一次假。等我再次回家，用自己節省下來的生活費給奶奶買了奶奶最愛吃的香蕉，急匆匆地沖進奶奶的房屋，再也沒找到奶奶，只有空蕩蕩的病榻和桌子上的靈位。我拼命地讓爸爸、媽媽還有叔叔、娘娘還我的奶奶，我恨他們，沒有通知我見我奶奶最后一面。我瘋了一樣找了奶奶很久，最后看到奶奶的墳塋，我似乎知道，奶奶永遠找不到了。那天，我跪在奶奶的墳前哭了好久，也許是感動了上天吧！天色突然轉變，下起了傾盆大雨，打濕了我的臉、我的衣服、我的身體，最后我也徹底的倒下，奶奶躺在下面，我躺在上面，我們一起淋雨，迷迷糊糊中，似乎和奶奶擁抱了。最后我也生了一場大病告別了這次痛苦，但奶奶的離世，卻在我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傷疤。后來，聽家人們說，不是他們不想通知我，是奶奶臨終前特意囑咐家人，讓別打擾我的學習，那時候正是高考階段，不能影響我考試。不管是真是假，都已經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奶奶一直活在我的心里，我每天帶著她的愿望奔跑，現在已經考上了大學，參加了工作。

　　時隔多年，再次回到奶奶的小屋，奶奶帶給我的快樂和愛，已經濃濃地融入了我的生活，帶著奶奶的愛，我學會了愛家人，愛身邊的每一個人。而給我愛的人，卻永遠的安息了。只留下那些揮之不去的記憶和哪些隱隱作痛的傷痕。我現在特別珍惜陽光明媚的天氣，我會站在太陽下看藍藍的天空和天際劃過的小鳥，因為我知道，奶奶一定在天上最耀眼的地方看我成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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