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生春淺-2500字散文

　　三月，春來，適宜花開。

　　天，陰暗，皺著一臉憂郁，等著一場如酥的小雨推開杏菲如云的時節(jié)。城外的柳，已是按捺不住春的慫恿，讓一層青綠悄悄的恣意枝條，不經(jīng)意間，便撒下一樹鵝黃的色彩，驚醒了三月惺忪的睡眼。風(fēng)，似乎讀懂了季節(jié)的囈語，開始柔軟在阡陌上，吹暖一塘潺潺的滏水,讓一群鴨噥的嬉戲，劃開水底蘆芽悄悄綺生的秘密，若游魚的嘆息，從云水深處緩緩的一圈一圈蕩漪開來。才知道，原來春，早已滲透，只是，草尚淺，鶯未啼，亂紅還沒有支起一空凜冽的清香，我們便以為，時節(jié)還早，春意還在踟躕和猶豫之中徘徊，卻不知，季節(jié)的腳步，已經(jīng)急不可待，日日夜夜踏響在時光的里弄中，似乎，想把云朵的清亮，天色的蔚藍(lán)，一一反洗，洗出傾城飛花如雪，洗出滿徑香氣襲人，洗出一空煙雨濛春，洗出漫山淺草如畫，洗出所有生靈的心事，笑靨如花。

　　我不愛北方的春天。隨性而起的風(fēng)沙，隨時都會遮天蔽日。和這時的天氣一樣那么的隨心所欲，一忽溫柔恬靜的若春閨的少女，一忽，就會劣性大發(fā)，像一個不知羞恥的村婦，肆意發(fā)泄著自己的暴躁和潑辣。于是，這個城市不再寧靜干爽，不再晴朗羞澀，像個瘋掉的漢子，讓滿城飛沙走石，雀鳥遁形，把整個穹宇變成不可理喻的瘋狂。這個時候，我最害怕去看頭頂?shù)奶�陽和天空，被渲染成一種銹黃銹黃的色彩，如同一場末日到來時的預(yù)演，瞪著猙獰可怕的眼，想兇神惡煞的毀滅掉這個城市存在的一切。于是，我會選擇躲進(jìn)屋子中，躲在一個角落下，打起悄無聲息的心情，聽風(fēng)撕裂在窗外，把所有的空氣扭曲，所有的枝杈折殤，甚至把整個天地都撼動的不安不穩(wěn)。所以，很多時候，我，最恐懼這樣的天氣，有一種無法宣泄的壓抑，仿佛要把所有能呼吸的事物，都扼殺到無聲無息，就留下這場狂風(fēng)，橫批到每個角落，像一個歇斯底里的殺手，把躲在每個角落中的生物都挖將出來，捻進(jìn)手心，直到死死攥死。春天的北方，就是這樣被一場場沙塵的來襲，斷送了那些姹紫嫣紅的美好。

　　也許，人人都有一段解不開的情結(jié)。或從骨子中天生而來，或者是后天嚇到而成。但是我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個解不開的結(jié)。若一種固執(zhí)，長成，就再也無法根除。于是，我不喜歡春天。似乎再美好都無法抵消偶然一次的瘋狂。

　　走過，一個曾經(jīng)就讀的學(xué)校，寥寥無幾的幾棵杏花已先狂歡在枝頭，那種喧囂曾是我記憶中最美好的一個片段。曾經(jīng)，那個古舊古舊的教學(xué)樓，有種民國時代的味道，一墻虬枝橫亂的爬墻虎，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的封存了那面實(shí)體墻的所有記憶，亭廊中有一面大大的鏡子，用來提醒所有經(jīng)過的人們，一生需要正身的警示。那時的校園草木階深，繁花似錦，是整個城市中唯一一個被綠色植被覆蓋完美的天堂，幾步不到就會相遇一樹花開，觸目所及，都是四季垂累的瓜果。我們上植物課的時候，老師們都會很自豪的告訴我們，整個校園就是一個植物百科書，尤其是，那兩個大大的銀杏樹，是整個峰峰僅存的物種。銀杏樹，那個時候在國家級都很少見到，而我們的校園卻歷經(jīng)風(fēng)雨保存下兩棵，那種榮耀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。于是，我們每天上學(xué)都會經(jīng)過那里仰視一下它的傲然，然后小心翼翼的拾起樹下掉落的每一個葉子夾在日記本里。好像，美好不是到處都是的仿版，不是到處都是的不再稀缺，現(xiàn)在，我看到路兩邊到處都是的銀杏樹，再也沒有了曾經(jīng)的情懷和仰慕，即時，看到偶爾落地的葉子，也不會附身去拾起保存，這就是那句“物以稀為貴”的真髓吧。

　　每到春來，花開的到處都是，讓整個校園成了蜂鳥的天堂。而我們更是雀躍，會爬上高高的枝頭，折上一把花開的爛漫，或插在回家時的書包上，讓一路慕羨的眼睛輕快著自己的腳步。常常會遇上一些小丫頭們的追隨，偶爾，在我們心情好的情況下，很大方的送上她們幾朵，看著她們小心翼翼捧在手心，不敢出大氣的.呵護(hù)，那種得意，那種驕傲是現(xiàn)在任何一種心情都無法代替的。而如今，那些草木精靈，經(jīng)過一代又一代領(lǐng)導(dǎo)的更換，和不喜歡的砍伐，已經(jīng)寥寥無幾。每次經(jīng)過，我再也找不到當(dāng)初的情景。教學(xué)樓拆除了，銀杏樹已經(jīng)不再是什么稀缺的物種，小徑深深的悠長，和兩側(cè)繁茂的瓜果樹，變成了現(xiàn)在寬闊的大廣場，沒有了遮天蔽日的樹蔭地，沒有了樹下朗朗讀書的學(xué)子，一切的一切都面目全非了我的記憶。所以，春天的美好，在那個童年里，在那個古舊古舊的午后陽光中，而現(xiàn)在的少年，你們是不是也會聽媽媽爸爸說起校園曾經(jīng)的風(fēng)光和美好？如，我給女兒說起時，她一臉的向往。

　　我還是喜歡，那時的城市。到處是槐香襲人，到處是返青麥苗的新綠。空氣新鮮的讓你流連，風(fēng)聲柔和的讓你感到舒暢，而今，高樓林立，卻梳理不出天空的湛藍(lán)，街道整潔，卻畫不出那時車馬喧囂的愉悅。那時候的馬路才是真正的馬路，會有很多很多騾馬車經(jīng)過，我們嬉皮笑臉的蹭坐在后架上，享受著那種顛簸的樂趣。偶爾會遇上背著籮筐，隨時拾糞的老人，看到那些身影，我都會想起自己的外公，他就是這樣，一個肩膀背著籮筐，一個肩膀抗著釬把，一路走一路拾，然后，交到生產(chǎn)隊掙取一些可憐的工分來貼補(bǔ)家用。即使后來，他恢復(fù)了工作，還經(jīng)常會在自家的小院子中種些瓜果和花草，然后，也會去拾撿些動物的糞便回來肥養(yǎng)那些生靈。這個時候，他還會折些柳條回去，堆在西廂房的窗下編筐編蘿編小籃，那時候，家中大大小小的承物之框之籃，都是他閑暇之余編制而成。現(xiàn)在，每次回到那個荒廢的老屋中，他曾經(jīng)遺留下的籮筐還完好無損的掛在那里，我還會信手摘下，看看里面是不是還有昨日剩下的饅頭和飯菜。這時的我，再也不用蹬上板凳去摘，稍稍長身，就可以摘下。只是，已經(jīng)人去樓空，剩下的只是記憶，籃子里再也沒有了驚喜。

　　寫到這里，突然，心糾的生疼。端起手邊的茶，喝下，已經(jīng)冰冷。回味的涼，頓時，讓我干嘔不止。忍著欲落的淚，我開始空白自己的情緒。過去了，追憶還有什么用？外公，外婆終究會走，那個庭院中的童年，還有這個城市中的點(diǎn)點(diǎn)滴滴，只剩下一種緬懷的形式在回場著那時的情節(jié)。歲月，是不是太經(jīng)不起走過，如此的沒有回頭的機(jī)會，如此的沒重走的欣喜。所以，我寧愿選擇在秋日中頹廢，也不愿意在春光下邊走邊看。那種情結(jié)，沒有理由，沒有原因，也沒有任何障礙，就這樣，死死的像只章魚的手，越握越緊，甚至窒息，我都不想。

　　四月，是不是春就盡了，會留下一城煙雨，寫下初夏的寂寞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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